“3E 椰夢維”商標訴訟案
2022.03.23
一、案例背景
北京藍海通商貿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藍海通公司”）和佛山市綠源纖維模塑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綠源公司”）均是建筑裝飾材料行業的企業。申請人梁海生在2007年7月25日申請了“立體壁紙、其生產方式及應用”發明專利，于2010年1月20日獲得授權，梁海生為藍海通公司的法定代表人。2010年11月9日，該專利登記備案排他許可給藍海通公司。2011年3月23日，專利局公告該許可事項。2011年3月2日，梁海生轉讓了該專利權到藍海通公司名下。2010年10月27日，梁海生、藍海通公司作為共同原告，向法院起訴綠源公司侵犯其專利權，被告綠源公司提出管轄權異議。2011年6月30日，法院判決原告證據不足，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同年9月5日原告再次向法院提訴。
本案針對專利權侵權糾紛訴訟涉及從主體資格適格、舉證責任分配、證據采信、權利保護范圍比對，乃至侵權與民事擔責關系的數個方面，對于了解專利訴訟需要注意的事項具有典型意義。
二、權利的重點信息
涉案發明專利的基本信息如下：
專利名稱：立體壁紙、其生產方式及應用。
申請人：藍海通公司。
地址：北京市朝陽區左家莊1 號C 座一層C106 室。
申請號：200710129736.9。
申請日：2007 年7 月25 日。
摘要說明：本發明公開了一種新型立體壁紙的生產方法及應用，旨在提供具有三維立體浮雕紋理效果又不同于普通壁紙且符合環保要求的新型壁紙，以及其生產方法及應用。立體壁紙的特征為：由紙漿原料構成的三維淺浮雕圖案和色彩的板式結構，通過單體拼接、組合、排列，形成多種花色、各種幾何形狀的具有彩色覆膜或涂層的立體壁紙。該方法采用在造紙純木漿中加入固體填料和助劑，或木漿、竹漿等任一種造紙紙漿原料，使用通用紙漿模塑設備、模具進行生產；經過打漿、注漿成型、濕坯干燥定型、整形軋花、刻痕和表面涂刷涂料或表面覆膜工藝中的一種表面處理工藝，從而得到立體壁紙。藍海通公司還公開了其立體壁紙應用在臥室、客廳、公共場合的裝飾場景。
三、案例解析
藍海通公司認為綠源公司生產侵害其ZL200710129736.9號專利的產品，損害了藍海通公司的市場優勢地位和銷量，影響了藍海通公司的銷售收入，再次向法院提起專利權侵權糾紛訴訟案件。為了方便涉嫌侵權產品與專利保護范圍的比對，藍海通公司申請了證據保全措施，由法院扣押了綠源公司的涉嫌侵權產品、宣傳畫冊以及涉案相關的單據與設備。
被訴侵權產品落入原告涉案專利權利要求1中第8小項的保護范圍，但沒有落入權利要求1中第5小項技術特征的保護范圍，原告不要求保護權利要求1中第5小項。被告綠源公司在庭審時認為，被訴侵權產品落入原告涉案專利權利要求1中第6小項的技術特征保護范圍，但沒有落入權利要求1中第3小項技術特征的保護范圍。根據有關司法解釋規定，被訴侵權產品全部落入原告涉案專利權利要求保護范圍才構成侵權。
一審法院判令被訴侵權行為不構成專利權侵犯，原告不服上訴。二審法院判令駁回上訴請求，維持原判。
（一）
維權訴求
藍海通公司請求法院責令綠源公司立即停止侵害藍海通公司的專利權，銷毀侵權產品，銷毀生產模具，并在報紙上公開賠禮道歉；要求綠源公司賠償其經濟損失20萬元，追訴差旅費等合理支出1萬元，律師費2萬元，共計23萬元；并請求法院責令綠源公司承擔全部訴訟費。
一審法院駁回藍海通公司所有訴求。藍海通公司不服，向二審法院請求。（1）撤銷一審民事判決，查清事實，依法改判。（2）本案一、二審訴訟費由綠源公司負擔。理由有兩點。第一，涉案專利權利要求1第3小項技術特征是產品制造方法特征，涉案專利該項權利要求是制造方法發明專利權利要求；涉案專利產品是新產品。因此，本案應當適用“舉證責任倒置”規則，由綠源公司舉證被控侵權產品制造方法不同于涉案專利方法。第二，被控侵權產品技術方案落入涉案專利保護范圍；一審法院認定事實不清，適用法律錯誤，應當予以改正。
（二）
抗辯理由
一審綠源公司答辯如下：
（1）質證意見：原告提供的涉嫌侵權產品上沒有被告的任何標記，且其取證沒有經過公證，原告提供的收據文件內容并非指被控侵權產品。
（2）藍海通公司作為原告主體不適格。藍海通公司于2011 年1 月日才通過轉讓取得涉案專利的專利權，而其起訴綠源公司的涉嫌侵權行為發生日期為2010 年10 月，即藍海通公司在涉嫌侵權行為發生目并非涉案專利權的專利權人，不具備原告主體資格。
（3）藍海通公司發明專利的權利要求為封閉式權利要求，綠源公司的產品不落入其保護范圍。藍海通公司的發明專利的權利要求為封閉式權利要求，字數達500余字。根據“全面覆蓋原則”，綠源公司的產品必須全部符合其技術特征，才落入其保護范圍。藍海通公司不加任何分析就武斷地指控綠源公司侵犯其專利權，其證據不足。
（4）藍海通公司發明專利關于“正方形、長方形”的技術方案已經在申請過程中放棄了，任何人均可自由使用。藍海通公司如果主張其關于“正方形、長方形”的技術方案，則違反“禁止反悔原則”。梁海生在發明專利申請過程中，于2009 年10 月20 日主動向國家知識產權局提交補正書，刪除了權利要求中關于“正方形、長方形”的技術方案，從而獲得了發明專利的授權。現藍海通公司提供的產品均為正方形，其行為違反了“禁止反悔原則”。
（5）藍海通公司的賠償請求沒有依據。綠源公司不侵犯藍海通公司的專利權，藍海通公司要求賠償沒有依據，因此，綠源公司無須承擔任何賠償責任。
綜上所述，藍海通公司的請求缺乏事實與法律依據，請求法院駁回藍海通公司的所有訴訟請求，認定綠源公司的行為不構成侵權。
二審綠源公司答辯稱：原審法院查明的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請求二審法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三）
法院認定
本院認為本案爭議焦點為：
1．本案是否應當適用“舉證責任倒置”規則，由綠源公司舉證被控侵權產品制造方法不同于涉案專利方法
關于本案是否適用“舉證責任倒置”規則問題。《專利法》第六十一條第一款規定，專利侵權糾紛涉及新產品制造方法的發明專利的，制造同樣產品的單位或者個人應當提供其產品制造方法不同于專利方法的證明。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四條第一款第（一）項規定，因新產品制造方法發明專利引起的專利侵權訴訟，由制造同樣產品的單位或者個人對其產品制造方法不同于專利方法承擔舉證責任。上述法律條文和司法解釋規定的“舉證責任倒置”規則，其適用情形是制造方法的發明專利引起的專利侵權訴訟。由產品發明專利引起的侵權訴訟并不適用“舉證責任倒置”規則。因此，本案是否適用“舉證責任倒置”規則，必須先判斷涉案專利是否為制造方法的發明專利。從涉案專利權利要求書來看，涉案專利僅有一項權利要求，該項權利要求要么是產品權利要求，要么是方法權利要求，而權利要求的類型與權利要求的主題名稱關系密切。涉案專利權利要求1的主題名稱為“一種立體壁紙”，該主題名稱表明該項權利要求為產品權利要求，進而證明涉案專利為產品專利而不是方法專利。關于藍海通公司主張涉案專利權利要求1第3小項技術特征是制造方法的問題。本院認為，即使涉案專利該項技術特征是方法特征，涉案專利權利要求1仍然為產品權利要求。當產品權利要求中的一個或多個技術特征無法用結構特征并且也不能用參數特征予以清楚地表征時，允許借助方法特征表征，但是，方法特征表征的產品權利要求的保護主題仍然是產品。因此，藍海通公司提出的“涉案專利權利要求為方法權利要求”主張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
2．被控侵權產品技術方案是否落入涉案專利保護范圍
關于被控侵權產品技術方案是否落入涉案專利保護范圍問題。《專利法》第五十九條第一款規定，發明或者實用新型專利權的保護范圍以其權利要求的內容為準，說明書及附圖可以用于解釋權利要求的內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侵犯專利權糾紛案件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七條規定，人民法院判定被訴侵權技術方案是否落入專利權的保護范圍，應當審查權利人主張的權利要求所記載的全部技術特征。被訴侵權技術方案包含與權利要求記載的全部技術特征相同或者等同的技術特征的，人民法院應當認定其落入專利權的保護范圍；被訴侵權技術方案的技術特征與權利要求記載的全部技術特征相比，缺少權利要求記載的一個以上的技術特征，或者有一個以上技術特征不相同也不等同的，人民法院應當認定其沒有落入專利權的保護范圍。本案中，按照“誰主張誰舉證”原則，藍海通公司所提交的證據不能證明被訴侵權技術方案包含與涉案專利權利要求1第3小項技術特征相同或等同的技術特征。此外，藍海通公司與綠源公司雙方在庭審技術比對時均認可，被訴侵權技術方案不具有涉案專利權利要求1第5小項技術特征，且藍海通公司所提交的證據不能證明被訴侵權技術方案具有與涉案專利權利要求1第5小項技術特征等同的技術特征。因此，被訴侵權技術方案的技術特征與涉案權利要求記載的全部技術特征相比，至少有兩個技術特征不相同也不等同，應當認定其沒有落入專利權的保護范圍。因此，藍海通公司主張被控侵權產品技術方案落入涉案專利保護范圍，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
（四）
判決情況
一審法院判令原告藍海通公司以被告綠源公司生產、銷售的立體壁紙落入其ZL200710129736.9號發明專利權的保護范圍為由，指控綠源公司侵犯其發明專利權的訴訟理由不能成立，其要求綠源公司承擔立即停止侵害涉案專利權，銷毀侵權產品、生產模具，在報紙上公開賠禮道歉、賠償損失及費用共23 萬元的訴訟請求，本院依法予以駁回。駁回原告北京藍海通商貿有限公司的訴訟請求。本案的受理費為750元、證據保全費為30元，合計4 780元，由原告北京藍海通商貿有限公司負擔。
二審法院認為，藍海通公司主張被控侵權產品技術方案落入涉案專利保護范圍，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依法應予維持。上訴人藍海通公司上訴請求不能成立，駁回上訴，維持原判。本案二審案件受理費為4 750元，由北京藍海通商貿有限公司負擔。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四、律師建議
本案針對專利權侵權糾紛訴訟涉及從主體資格適格、舉證責任分配、證據采信、權利保護范圍比對，以及侵權與民事擔責關系的數個方面，對于了解專利訴訟需要注意的事項具有典型意義。以下針對其中最重要的兩點展開說明。
（1）涉案專利在專利審查的過程中，為了專利的授權，把其10個權利要求都合并到了權利要求1中，這樣使得涉案專利的保護范圍十分狹窄。在訴訟中，侵權產品需要完完全全落入涉案專利的保護范圍，無疑增加了侵權難度。
（2）在涉案發明專利申請過程中，梁海生主動向國家知識產權局提交補正書，刪除了權利要求中關于“正方形、長方形”的技術方案，從而獲得了發明專利的授權。現藍海通公司提出侵權的產品均為正方形，屬于兩頭得利，其行為違反了“禁止反悔原則”。禁止反悔原則的目的在于防止專利權人出爾反爾、兩頭得利，即專利權人在授權確權程序中為了獲得專利授權或為了避免專利無效而對專利保護范圍做出限縮性解釋，或者強調某個技術特征的重要性，但在侵權程序中卻拒絕做出限縮性解釋或者聲稱該技術特征可有可無，以借助等同原則將被控侵權物納入其專利保護范圍。
五、正確做法
主體適格問題：本案中，被告涉嫌侵權行為在原告藍海通公司受讓專利權之前發生。但是，由于轉讓權變更后，涉嫌侵權行為仍在發生，所以原告的主體資格適格。專利的穩定性：在申請專利時候，專利申請人應該尋找資深的代理機構撰寫專利，盡量在專利能夠授權與權利限縮之間達到最優方案，確保專利的穩定性。舉證問題：在證據保全時需要注意取證的公證以及證據與當事人的關聯性證明，以免因證據的不采信而導致訴求無法得到證明。
六、法律鏈接
（一）
《專利法》
第五十九條第一款 發明或者實用新型專利權的保護范圍以其權利要求的內容為準，說明書及附圖可以用于解釋權利要求的內容。
（二）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侵犯專利權糾紛案件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
第七條 人民法院判定被訴侵權技術方案是否落入專利權的保護范圍，應當審查權利人主張的權利要求所記載的全部技術特征。被訴侵權技術方案包含與權利要求記載的全部技術特征相同或者等同的技術特征的，人民法院應當認定其落入專利權的保護范圍；被訴侵權技術方案的技術特征與權利要求記載的全部技術特征相比，缺少權利要求記載的一個以上的技術特征，或者有一個以上技術特征不相同也不等同的，人民法院應當認定其沒有落入專利權的保護范圍。
（三）
《民事訴訟法》
第六十四條第一款 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主張，有責任提供證據。
（四）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
第二條 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或者反駁對方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有責任提供證據加以證明。沒有證據或者證據不足以證明當事人的事實主張的，由負有舉證責任的當事人承擔不利后果。
三環副總經理 顏希文
資深專利代理師，訴訟代理人，知識產權專家庫專家、專利代理人協會講師。擅長領域為：電學、機械專利代理。擁有15年的國內外專利、商標代理以及知識產權訴訟工作經驗，為華為、TOTO、燕京啤酒、中國科學院廣州能源研究所、中山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等多家大型企業提供知識產權服務。2007年10月-2008年12月，赴美國范德堡大學作交流學習，期間與多家律師事務所及知識產權事務所交流訪問并研修美國專利法。曾獲“廣東省知識產權專家庫專家”稱號、“廣州市專利專家庫專家”稱號，“三星專利代理人”稱號等榮譽。
※來源：《知識創富360°解讀知識產權維權與運營68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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